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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资助学

通道走访报告

发布时间:2012.08.01 来源: 浏览量:2737

通道走访报告

 

2012年8月,国枫部分律师共同捐资,依托湖南弘慧教育发展基金会设立了“湖南省通道县第三中学国枫凯文弘慧奖学金”,首次捐资金额壹拾伍万元。根据《湖南省通道县第三中学国枫凯文弘慧奖学金实施细则》,捐助资金将专款专用,每年资助9名优秀贫困学生,并根据需要持续资助学生的后续教育。

2013年4月中旬的周末,本所律师卢建康、李童云作为该助学项目的代表,在弘慧基金会的协助下,对通道三中及一中进行了实地走访,期间与学校校长、老师及受助学生进行了座谈,对部分受助学生进行了家访。走访结束后二人各写走访报告如下:

 

通道行(卢建康)

19日,我和李童云代表大家,在弘慧基金会张帆理事长、李琦副秘书长陪同下,去通道现场考察了弘慧国枫凯文奖学金项目。这个项目是在去年由弘慧发起、国枫凯文支持开展起来的。

 

通道县是湖南两个国家贫困县之一。陇泉镇又是通道县不发达地区之一。通道山川秀美,民风淳朴,奈何无工业,无游客。高山大壑美则美矣,却是农业的魔障。过去,农业的主要收入来自于伐木,现在受限制。通道经济主要来源是打工收入,有点类似巴勒斯坦。

境内的万佛山,丹霞地貌造就数以百计的山峰如佛,气势雄伟,景象万千,从我这个见多识广且客观的人来看,比麦积山以至武夷山强多了。特别是,景区人迹稀少,能享受到领导清场游的待遇。另外,听当地人说,本地有个漂流很不错,全程漂下来要2小时多。

言归正传。我们先到了位于通道县陇泉镇的通道第三中学。三中是片区中学,只设初中部。如以前向大家介绍过的,三中的学生基本上是侗族,基本上是留守儿童,基本上是寄宿生,基本上是贫困生。我们俩各走访了两个家庭。我去的村寨名为东江村,有两个孩子:女孩叫阿芳,男孩叫阿龙,他们是表兄妹。

按基金会不给当地添麻烦的原则,我们从桂林租了一辆通用商务车。我们临去东江之前,三中石校长特意找了一辆小吉普车作代步工具。究其因,校长答商务车开不过去。

陇泉镇与东江村的高度差约800米,一路曲折到了能望见东江村的地方,才发现我们是站在山顶上看着谷底。落差差不多有500米的样子。续前行,便是坑洼泥浆路。时逢在山顶的小学放学的时候,路边不时有三三两两8、9岁小孩,红红的小脸上淌着汗走回家。小车又颠扑了半小时,终于到了村口。

初见东江村,俨然世外桃源!小溪清清潺潺,稻田高高低低,四周群山环绕,远处是黑压压的侗寨。若不是电线杆,直以为向前穿越了一百年。

刚进村口,便见一身着蓝衫头戴黑巾的老妪在爬陡坡,见我们过来,用侗语热情打招呼,陪同老师跟她聊了几句,告诉我们,她80多岁了,在打猪草。顿时,心情由初见此景时的惊奇、可笑,变成了沉重、敬重。本来想拍张照片的,也因此放弃了。

侗寨空寂。深黑的瓦,浅黑的木板墙,中间蜿延的小石路,似乎飘荡着精壮的汉子、美丽姑娘的笑声、歌声。然而此时,他们正都散落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打工,村寨的侗族传统活动也已经消失了许多年,不由让人觉得这个村寨已经奄奄一息。

阿芳13岁,三中初一学生,1米4的身高与她年龄有点不相称,一脸稚气。更不相称的是她随身背着个城里人用的小黑皮包,估计是她在外打工的父母送给她的。她的“拔”(祖母)带着她和她五岁的妹妹。她对妹妹的活泼、嚣张有点无奈,说妹妹不听她的话。她的祖母不会说汉话,脸上荡漾着真诚的笑容。

阿芳想好好读书,走出大山,未来做一个企业家,然后去帮助家人和其他人。她自幼说侗语,上小学开始学普通话。对于目前普遍存在的包括阿芳在内的侗族学生英语难的问题,石校长认为,这或许与他们的语言转变有关。他们需要把英语的意思转化为汉语,再转化为他们的母语,才能完成理解过程。

同行的张帆秘书长告诉阿芳,只要她想学、能学,弘慧的教育支持体系能保证她一直完成大学教育。听到这句话,阿芳腼腆羞涩的神态中显现出一点坚定。

我们不认为读书是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但帮这些大山里的孩子读书肯定是对的。

 

通道行(李童云)

帆总是老朋友了,从他单枪匹马做赢帆奖学金,到他发起设立弘慧基金会,我一直算是个旁观者。他的教育公益事业在不长的时间里,集聚众多爱心人士,终从小苗长成枝叶渐茂的树,这不能不说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公益或慈善,是个一呼百应的好事,但想真正成就一些实事,以我有限的经历和见闻看,殊为不易,而更多时候这种不易还在筹集善款以外,也应了“好事难做”的俗话。近距离旁观弘慧,对此有更直观的认识。若写感想,总有几页纸可写,所以此处暂略去两千字。不为私利,花钱兼费心费时费力,能够几年如一日坚持并且还准备坚持下去,佛教所言的身布施,大抵如此了吧。缘于这种认同,去年,与数位同仁筹集资金搭弘慧平台在地处湘桂黔三省交界的通道三中设立了国枫凯文奖(助)学金。项目启动时,一向仙风道骨不肯落俗的卢建康律师,以绝少示人的浪漫情怀和优美文字,写就短文《心中的通道》。而春夏之交的上个周末,在基金会的协助下,我与卢律师作为代表去现场走访的通道之旅得以成行,心中通道终于也成为眼睛中的通道。

地图上看,通道地处湘桂黔交界,被省界线划在了一个三角地带。据介绍,省会长沙来此需9小时车程(同行的基金会秘书长李琦即走此线过来)。我们走了北京过来的最佳路线:飞机到桂林,乘车去通道,车程4小时。早上5点起床,赶最早7点15分的航班,落地后即转车往通道,到达通道三中所在陇泉镇用午餐时已是下午2点,我们感慨:是得5点起床,不然到这可以直接看星观月了。

 

午餐毕,此行四人(卢律师、帆总、李琦、我)兵分两路,先对通道三中的四名学生家访。我与李琦一条线(较为好走的一线),由年轻的姚副校长陪同。卢律与帆总一条线,由同样年轻的石校长陪同。

我们这条线访问的是两名女生,江婷和会婧。先去的是江婷家。江婷和会婧普通话都说得比较好,这在侗族学校很少见。江婷英语也学得不错,后面跟其他孩子的交谈让我知道这一点更不容易。江婷活泼,能歌善舞,说自己曾经的梦想是去学舞蹈,但后来偶然见过一个孤儿院,看见里面孩子的状况可怜,因此改主意,以后要做企业家,挣钱,然后去帮助这些孤儿。车行到满眼尽是竹楼的侗寨,再经由婉延曲折的山路,到达江婷的家。尽管有点心理准备,但得知眼前发黑、到处都开缝裂隙的竹楼即为孩子的家时,当下仍不免惊异。竹楼简陋,但面积很大,两层,一层摆放杂物,二层居住。孩子父母离异,跟父亲生活。父亲不修边幅,趿着拖鞋,把我们迎进简陋、光线昏暗的二楼后,多少有点手足无措,用我听不懂的汉语,一直在说着各种感谢的话。我注意到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里,显得醒目、贴在墙上的奖状,眼光刚到那里,姑娘就说:还有更多的奖状,但挂在外婆家。

离开江婷的家,我们驱车去会婧的家。会婧内向文静,厚实的头帘盖住了一半眼睛。从姚校长那里,我知道了会婧颇有文采,且立志要赶超莫言。但我拿这话题跟她聊天时,却极为害羞,不肯承认。会婧属典型的留守儿童,父母均出外打工,平日放学不是去奶奶家就是去外婆家。我们这次去的是奶奶家。一样的竹楼,几乎一样的格局,一样的简陋杂乱,也一样的,我们被迎上二楼。奶奶不会汉语,耳背,瘦,但也显得干练。我们的交谈需要会婧做翻译。这也正是侗家孩子英语普遍不好的原因所在,他们生下来说的是侗语,上学后才学汉语,到要学英语时,需把英语转为汉语,再转为侗语理解。

晚上,与帆总和卢律师在三中会合,知道他们的路程艰难,但也多有美景和美食,他们采回了极小的鲜嫩欲滴的野草莓,被我贪吃地一口气吃完了。吃饭时又知他们还采回了鲜蘑菇,一转身它已经化作一盘菜端上了桌。三中得享我们奖助学金及三个一对一资助的弘慧学子与我们共进晚餐。拘谨的孩子们在我们不停地插科打诨声中,也都比较自然地放开了。

餐后我们直接进三中会议室座谈(写到这,大家该明白铁人张帆同学是如何练成的了吧?从早上五点起床开始,还没让我们——包括他自己——打个瞌睡呢)。会议室灯光亦极为昏暗(但没好意思问石校长是否为节约用电)。我们这些成年人,拿出浑身解数,兼以开口即可先选莫言书做利诱,终于让孩子们都张开了口。于是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故事:吴优,喜欢发明,已成功制作过捕鼠器,理想是当兵,保家卫国。苦闷的是,他的父亲希望他将来开挖掘机。吴孟彪,做菜是拿手好戏,将来想做大厨,但不知什么学校里有这个专业;姚义伍:学习不错,但爱去网吧,知道不合适,但管控不了自己。龙江婷:希望多看书,想看但没看着的是高尔基的我的大学。杨义珍:爱好文学,已在写小说,但爷爷希望自己将来学中医………..交谈也终于变得很热烈。好象,我也变得更年轻了。

 

(通道三中校训)

 

次日,我们与通道一中的弘慧学生(系由中信证券设立的奖助学金)座谈,其中高三的孩子再有四十多天就要迎战高考。临战前的困惑、迷茫、紧张写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仿佛让我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面临高考的时候。座谈后,是四个高中孩子的家访,我、卢律、李琦分工的是男生石育材,女生袁尧鲭。石育材让我们印象深刻,他读高二,英语和数学不太好,同时认为自己的计划总是不能如期完成,并为此而沮丧。座谈时我和卢律均对此大谈心得体会,也不知会否能帮到他。而去他家的路,真正让我体会到什么叫“山路十八弯”,车从县城出来不久,即由大路转入一条两山之间的小路,山间有一条时宽时窄的河,小路则一边依山,一边傍水。进山后到他家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其间转山绕弯,何止十八,实在数不清了。但撇开山里人家生活的清贫和不方便外,这大山腹地,安静,闲适,青山绿水,鸡犬相闻,也自有它的好。有个瞬间,心里忍不住想,陶渊明的桃花源,也许真的不是虚构,谁敢说,在这无边无延的大山深处,就不能真的藏着一个不知有汉,乃至魏晋的世外桃源?

 

车到石育材的家,还是差不多一样的侗族竹楼。大,但简陋空旷。年轻的母亲礼节周到,用一种红豆糖水和家炒南瓜子招待我们。交谈中知道,母亲原也在外地打工(概因此故,普通话说得很不错),后遇交通事故,现刚病愈。事故发生时,石育材要弃学打工帮父母养家,据说能找到月薪九百的工作,但被母亲拦住了。现父亲出外打工,母亲休养并照顾年幼的妹妹,地里的重活(如翻地)则由石育材在周末时完成。听着他们的故事,真的有一点心酸。卢律,多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双手扶着这孩子的肩头,也只有一句话:“选择念书是对的。好好念,现在苦一点,将来会好的”。孩子清秀帅气,不多言谈。但眼神中仿佛有他的思虑和担当。他的理想大学是: 南开大学。祝愿他梦想成真。

随李琦和一中吴晓老师走访基金会拟新设项目牙屯堡中学后,我们短暂的行程就结束了。通道,曾经只在我们心中,那时,它是地图上一个遥远陌生的角落,它是行政区划上的一个范围,那里有十几个孩子,因为我们筹集的钱款而使学业变得多一点保障。眼睛中的通道,则多了一些鲜活的面孔,有家贫而志不穷的孩子,他们有理想,敢担当,但也有困惑有迷茫,象是邻家的孩子;有为儿女照看留守儿童的奶奶,她们多干净利落,头包素色花巾,毫无怨言地忙活家计,好象从未想过其实她们也是应该休息并享受儿女孝敬的时候了。真心喜欢她们;有淳朴而热爱教育的老师校长: 曾为校长今为局长的、憨厚质朴的曾局长,儒雅内秀、想通过教育传承侗族文化的石校长,开朗好客的杨校长。还有吴晓老师,基金会设在通道县的联络人,此行全程陪同我们,热情,好客,机灵,富有活力,自称也是山里的娃,长这么大也还没有去过省城长沙。

因为他们,眼睛中的通道,不再只是地图上的一个角落。也因为他们,更多了一份对弘慧对帆总的理解。柴静采访卢安克的博文中说:“教育,是人与人之间,也是自己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事,它永不停止,就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触碰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为什么要来通道?为什么还要再来通道?答案也许在这里。

------教育,是人与人之间,也是自己与自己之间发生的事,它永不停止,就像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触碰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只要这样的传递和唤醒不停止,我们就不会告别卢安克. 1 三年前我在广西访问在深山板烈当教育志愿者的德国人卢安克,今年八月,我收到他的信件,他寄给我一份跟孩子一起拍的电视剧样本,说“我可能没有机会继续跟我的学生做事”。 2 我们在板烈再见时,卢安克穿着跨栏背心,晃晃荡荡从稻田边上走过来,瘦了些,有点佝偻了,笑起来眼纹深了,淡金的眉毛已经淡白,整张脸上几乎只有浅蓝的眼睛有颜色。我问“你还好吗”,他说“也好,也不好”。四面人多,不好说话,他带我去了山上一个学生家,是班上最沉默寡言的小孩,叫小罗,与一个智障的哥哥同班,父母打工,他们相依为命。小罗一进门,先找盆淘米,拿一把扳手,在电饭锅坏的按钮处拧了几把,把饭做上了,山里人家来了客都是这样。猪圏旁有一丛小西红柿,才成人指甲盖大,他俩往下摘,我问:‘这么小能吃了就?”卢安克说:“这更有味道。”递给我滚圆鲜红的一个,我在衣服袖子上擦了擦,溅在嘴里的味儿还不错。家里没有别的菜,只有桌上放着一些扁豆,有些日子了,我们把卷边的角摘了,打算跟小西红柿炒在一起。卢安克与上次我见到时有些不同,满腹心事,把豆角一只只掰断,我埋头摘了一会儿,说:“我一路上想着你这次恐怕跟以前心情不太一样。” 他“是的,有一些压抑的”。 “难道有可能这是你最后一次回来吗?” 他攒了满满一手豆角不撒“我担心有这种可能。” 我抬起眼,“记得上次采访的时候,你说这个地方有你的命,你要是离开你的命就没了?” “从心里来理解是这样的。” 他问我:“但我怎么处理?” 我怔住了,没回答,也没说不知道。我从没想到过他会问别人他内心的困惑,我被这个困惑之深惊住了。他左手扶着柴火,右手小铁斧一下一下劈开缝子,嵌进去的斧子拉起木头来再用力剁下去,我蹲在附近捡木柴碎片,拢起来放在火堆里。老范说看回放的时候,很长时间,都只有劈柴在火里烧裂时毕剥的声音,和溅出来的几星火烬。 3 这次的采访全部是卢安克的安排,他挑选的地点、时间,他让我们拍烈日下刚收割完的稻子,拍小罗家边上的晚霞,我们想选择更好的光线,他坚持:“不拍天要黑了。”他甚至写了采访的提纲,手里攥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中文和德文交织密密的字,“我怕我自己忘了什么。” 我没见过他这么失稳,也没见过他这样在意。我采访的孩子中,韩运一个扮演电视剧主角容承,其他老师说他在班上最调皮,常带着男孩们闹事,被称为“老大”,接受采访时有些紧张,拿着饭盒的勺子僵坐在桌边,要求卢安克一定要在边上。我问了几个问题“你为什么演容承?””“觉得他性格是怎么样的?”……他都说“不知道”,几个问题下来,我看他是真不知道,带了一点放弃的感觉,转头对卢安克说“可以了”。孩子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捂着肚子倒在桌子上。我说怎么了这是,赶紧看他,他说肚子疼。疼得枕在胳膊上,一只拳头按着自己胃。我以为他是吃饭时说话着凉了。倒杯热水给他,他不喝,问他要药吗,他摇头。卢安克蹲在他身边,抚摸他的背,对他并不说什么,跟我说了一句“我做德语口语翻译的时候,也会肚子疼”。我明白他指什么,但不确定,俯身对孩子说:‘是因为我的问题给你压力了吗?如果是,那我真的对不起了,韩运。” 他埋在胳臂里摇头,“不是”,挣扎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水一脸毅然“你问吧”。是他这一句话,让我觉得,卢安克说的是真的。他蹲在孩子身边,不看我,轻声谈:“这里是农村,自然的力量很强,教他爬山,他什么山都爬,但叫他反思自己的一些问题他会很痛苦的。” 卢安克陪他回了宿舍,老范看我的神色,知道不理我为好,带着大家去拍外景,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六年级教室里,气恼不已,“三年了,三年了我还在犯错,我怎么这么蠢,我又问错了。”我心里知道,是我心里那点放弃他的想法,流露在了脸上。